〈勝照念王啟請頌〉之說明 講解及總校:林鈺堂上師 勝照念王啟請頌 陳健民瑜伽士敬禮 上師自心大圓滿無分前雙運忽散時,蜜仍在花枝;蜂其採矣,勝照其憶起。 今天是七月八號,講〈勝照念王啟請頌〉。這個在陳上師的《曲肱齋讚頌集》裡面有。什麼是「勝照」呢?「勝」是殊勝,「照」一般講是照見、看到。什麼是「殊勝的照見」?就是從空性、從佛法這方面來觀察的意思。「念王」是指基於空性的這種觀察的念,是一切念中之王,是最殊勝的。「雙運忽散時」,男女的雙運在做完的那一剎那,「蜜仍在花枝」,它這個是什麼意思呢?他說蜂本來應該要去採蜜,可是蜜還是在那裡;蜂已經去採了,蜜為什麼還在?照密宗理想的來講,雙運是「不漏」,「不漏」就是蜜都還在,沒有被拿走的意思。為什麼能做到這一點呢?就是因為在那一剎那能夠記起來,「其憶起」就是應該記起來。這裡「其」,我有查過字典,是「應該」的意思。你在做這個事的時候是在修,不是放逸嘛;對不對?整個過程中,你都一直保持著空性的覺察在,所以到那個時候,你應該要記得,才能做得到這個事。 這裡我要補充講一個蠻重要的事,就是理論是這樣子,但是我們人在修的時候,沒有辦法全然地照理論,因為理論是一種想法、一種概念;就像密勒日巴祖師,他講「空」大的時候要「樂」,「樂」大的時候要「空」;因為你如果老在那裡想我要空性,我要什麼、什麼的,就沒有辦法投入,就沒有樂。所以他是講有時候哪裡太緊了,或者觀察太緊了,你要鬆,讓它能夠自然地樂起來;然後樂太多的時候,你要記得用點觀察使它不是放逸。可是,這樣子在講的話,其實我覺得也是非常困難的。你想,人哪有這麼厲害?又不是電燈開關,說開就開,說關就關;有沒有?以我的經驗來講,我覺得基本上當然我們是一個修法的想法,但是你不能期待它說,我這一次做就是圓滿,我這一次就是能夠樂空;那搞不完了,因為你心裡太多顧忌、太多想法,根本整個事情搞不起來的。你應該是想:我們有這個心,長遠在貪道上面修;就是去體驗,一次又一次,慢慢、不用講,這個事情已經很熟了,你不會被它迷惑。到那個地步你再去注意,當然我們根本來說,基本上是整個投入修行生活才談得到這個。然後你這一方面真的不是像沒有經驗的,一進去整個都亂掉了那樣的人,那麼在那裡面才慢慢講得到微細的、心理上的這些東西;其實是要這樣子。如果不是真了解的話,每次修的時候,心裡光攪這些,就什麼都不用做了,做不起來的,不可能修的;所以整個事情是這樣子的。 剛剛只是用雙運作一個例子,你說人一生貪、瞋、癡、慢、疑,誰有可能現在瞋起來,馬上就怎麼樣啊?也是靠長遠地修,慢慢你的心開了,都是想一切眾生,越來越不管世間的事,慢慢地超脫啊!不可能說當時我多厲害、多怎麼樣,而且大部分的人以為用想的、用思考,要去觀察、要去控制的;他緊張得要死。有的人說修「無常」,越修越緊張,因為什麼?他都只用想的。我覺得不是要用想的,你是要去面對;所謂「面對」,就是我說的,去墳場看一看,去想一想自己遇到過的死的人,等等。那種就沒有那麼多理論,可是這樣才會使你世間心淡了、煩惱淡了,有那個閒暇可以好好地修,這樣子。 那麼「希冀神通時,利他欲有期,力自充體,勝照其憶起」。我們修行,希望能夠有神通,因為希望有一天真的可以幫助別人。嚴格講,根本上我們是不求神通,但是因為做為一個人,難免有時候會想,要是我有神通,可以幫他忙多好!那,在這個時候,你應該要記起來的殊勝的觀照是什麼?你就要說,這個力量是會自然地、慢慢地充滿身體,就是說不能急。它這個「希冀」是正在希望,要對治那個,你就要想起來;我們是等它自己充滿,力量俱足,它就自然會有的,就打破了你原來那個希冀的心情。 然後「情思暴流時,一往深且孜;相知同裡,勝照其憶起」,正在情思暴流的時候,這個「情思」也不是一定說愛情啊、什麼情;反正是你的感情、你的思考,好像正深陷在洪流裡面。你看「一往深且孜」啊,就是你深陷在情感、思想裡面的時候呢,那麼,這時候你應該要記起來的是什麼?「相知同裡」。這裡的意思應該是說,你正深陷在裡頭,你要記得什麼才能出來?要知道這些表相基本上都是一樣的,就不會被這些表面的這些——這麼深、這麼複雜的事情綁住了。知道了它的根本都是一樣,都只是空性而已,那,這樣你就能夠從那種深陷中出來了。 「一心作事時,猶恐有所遺;就在者裡,勝照其憶起」。你正在一心做什麼事情的時候,這不管做什麼事,已經一心在做的時候,有時候還會想,我是不是一心啊?自己又多一個心,恐怕有什麼遺失的,說我是不是真的一心?這種時候呢,你要記起來什麼呢?「就在者裡」,就是說只是這樣,沒有多的;你不用再去多一個心,去管它是不是一心,只是這樣而已。 「平常無事時,枯禪如死屍;意態活矣,勝照其憶起」。現在什麼事都沒有的時候,你靜坐在那裡,又沒有事情,這樣的時候好像一具死屍一樣,因為你打坐在那裡,身心都是一動也不動。那麼這種時候,要記起來的是什麼?「意態活矣」,就是說,其實我們這些東西,不是死的,而是活的,因為你的心思、你的作為,並不能說因為現在沒有,就好像以為這個是枯的;其實這個是活的,它只是在靜止的狀態而已,要知道它其實是活的。這裡面有一個事情要了解,就是你真的自然能夠定的時候,也沒有念頭,就好像沒有做事,因為你只是定在一點,或者念「阿彌陀佛、阿彌陀佛」,沒做什麼大事情,可是你要知道,這樣這個人還是會累的,因為真的有在做事,專心是會累的,所以其實專心是有在做事。 「貪境現前時,鐵屑猝遇磁;順勢入體,勝照其憶起」。你看到一個情況,使你的貪心都起來了;有沒有?這是在講雙運的事情。這種時候就好像鐵屑遇到了磁的時候,「咻」一下就被吸過去了嘛;那麼,這時候要記得是什麼?「順勢入體」,就是你要利用它,因為修貪道的話,你不是說在那個時候,有樂起來,你又自己在那裡擋。這個也不是說它本來是怎麼樣;你就是要利用這個時候,該做的事情,就是要進一步。 「瞋心激動時,怒氣不可支」,你很生氣的時候,怎麼辦呢?「直下契矣,勝照其憶起」,就是說,正在怒氣高漲,很生氣的時候,你要是能記住這個本性也是空的,也是整個法身裡的一個顯現而已,法身的一個相而已,不把它當一回事,能夠這樣一反觀的話,就不會被這個怒氣所控制,也不在乎外面看起來很氣,但是心可以不動了,可以解脫出來的意思。 「癡夢纏綿時」,忽然作了一個春夢,很纏綿的、什麼,「昏迷不覺知」,通常那個時候,自己沒有辦法控制,也沒有辦法反觀;對不對?但是這個時候,應該要記起來的是什麼呢?「忽然入理」,就是忽然覺悟說,噢!這些也是空性。這個地方的重點還不是在了解它是不是夢,知道嗎?重點還不在於知不知夢,而是在於不管你落到什麼情境,你能夠想說它是空,所謂「空」,是什麼意思?不把它當一回事。你不把它當一回事,就不受它控制;你一當一回事,心裡就糾纏——這個怎麼樣,那個怎麼樣,就被這一件事情籠罩住了。就好像一條大河一直在流,隨便哪個坡、哪個轉折,你隨它嘛,就都不是事情。你在這裡說「這點這樣、那點那樣」,那你就是被糾纏了。所以,這裡的重點就是這個「忽然入理」,他說契合空性的理,那麼你就可以解脫了。 「慢心高揚時,無佛無祖師;向上更履,勝照其憶起」。有時候覺得好像自己現在這樣的境界,是不是很高呢?大概這樣就是佛了,甚至超過些祖師嘍、什麼的。你有這種想法的時候,已經是在比較了。那,這時候你應該要記得是什麼?還要更進一步。更進一步就是突破這種想要跟誰比較的心理,更上一層了。 「疑妒滋蔓時」,充滿疑心、嫉妒的時候,「鬼影如在茲」,就好像到處看到鬼的影子一樣,其實應該是沒有的,可是你自己以為是鬼。所謂「鬼」,從一般來講是沒有的;對不對?平常用肉眼看是沒有,可是你又覺得這裡也有它的影子那樣。疑心、嫉妒那麼多的時候呢,「叩空而喜」。你要記住的是什麼?「叩空而喜」,就是說你看這個疑心啊、嫉妒啊,它本身你去檢查的話,「扣」是敲,去探查它,好像敲門、扣門,檢查它、發現它其實是空的,它沒有自性。因為這樣,為什麼會喜呢?你就不受它影響,你說,「噢!這是虛的」,就不必被它所牽制了。那麼你就要記得說,你只要能夠知道它其實是空的、是虛的,那麼你就會高興,因為你得解脫了。 「俗務叢脞時,五馬以分屍」,就是說,啊呀!世間的事情,這個、那個,這樣地來,使得你好像覺得被五馬分屍一樣——這個也牽制你,那個也牽制你;這個要這樣,那個要那樣;有沒有?正在這麼忙、這麼無可奈何的時候,要記得什麼?「還在者裡」,就是即使這樣也還是跟本來一樣,其實是空的,只是因為我們有一些執著的衝突,糾纏在裡面,覺得是這樣。要是能看到每一樣其實本身是空的——你不管的話呢,它也無可奈你何。那你說,怎麼可能不管?比方說,現在忽然生病,或者死掉了,不能管就是不能管;它是不是真的是空的?是空的啊!是你心在那裡跟它纏的時候,才有這麼多事。 「議論紛騰時,偏執而固持」,每個人都有種種的意見的時候,那麼,個人都是偏執他自己一邊的,而且「固持」,就是說一定非這樣不可,當然有的是見解不同,有的是他的利害關係不同啊、立場不同啊,就會有這種事情。那麼,這時候你要怎麼辦?你如果在裡面也是無所適從,就跟剛剛那個「五馬分屍」差不多嘛。這時候你只要記得「谷響一理」,就是所有的這些議論,都像空谷裡的聲音而已。那空谷的聲音是不是有呢?是有啊!但是過去了就沒有啦。種種人的見解也是一樣,你講也可以,「究根結柢」是我們記住這些話,然後在那裡要分別、要選擇,才有那麼多事情。你不這樣的話——任你想吧,隨你講吧,每個人見解不同,本來就這樣——也沒有事啊,也不會變成問題。 「妙樂極盛時,屢戰屢敗之」,就是說雙運的樂很強的時候呢,「屢戰屢敗之」,每次達到那個,怎麼能夠敗它呢?所謂的「敗」,不是使它壞掉,而是說能夠在這個妙樂上看穿它是空的,那麼它就不只是樂而已,這樣才是敗它,但並不是摧毀它的意思。那麼這種時候,要記起來的是什麼?「禪契歡喜」。這個「喜」是可以跟禪契合、配合的;你要是懂這個,那麼你每次一再達到很高的喜樂,但是你不會為它所伏,而是你降伏它,就是你契入空性了,才能夠這樣子。 「無念寂住時,明空無雲絲」,這不得了,這是講你完全沒有念,然後安靜地住在寂靜裡面;並且明空裡面沒有雲絲,是講法身顯現的時候,這時候還應該要記起來的是什麼?「鞭辟入裡」,就是說完全的、徹底的意思。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是讓它繼續維持下去;它徹底的話,就不會再出來;有沒有?它法身顯的時候,最重要的就是讓它徹底下去,能保持越久越好囉。 「法喜充滿時,歌舞以自恣」,有時候我們因為法上面的證悟,或者覺受什麼的而高興,高興到自己就唱歌、舞蹈起來了。那,這時候要記得的是什麼呢?「有以有以」,這是有道理的,因為這是解脫的樂。我們為什麼會手舞足蹈起來,會高興得唱起歌來?是因為這是解脫的樂,是有道理的、有道理的。 「嬉笑遊戲時」,這是在講雙運調情的時候,「意態各種姿」,換不同的姿勢,顯不同的心態。這樣的時候,要記得什麼?「即此即此」,就是說「色不異空,空不異色」,這個也是空的,不要忘記這個「不異空」啊! 「情景變動時,花樣翻新姿;別別入體,勝照其憶起」,那麼,不管換什麼樣的花樣啊、新的姿勢啊,變來變去的時候,「別別入體」,每一種、每一種都是要跟空性契合的,「入體」這個地方,是跟空性契合的意思。那麼,就是要記得這個,雖然它翻來翻去、變來變去,你沒有一剎那不跟空性契合的。 「八風吹動時,豈能無所思」,八風(即:利、衰、毀、譽、稱、譏、苦、樂,能煽動人心的),我那本《一曲十彈》裡面有。你有這些毀譽、得失這一類的問題的時候,有得有失——有人說你好,有人說你壞——在這樣的時候,「豈能無所思」?你哪能做到說不受影響?心裡就會想東想西嘛。這時候要記得是什麼,「內外雙履」,就是裡頭跟外面都要能空,裡面是自己的心態,外面是人家講的這些,或者外面的得失。內外都要實踐,實踐什麼?實踐「空性」嘛,都要了解囉,就是這樣了。所以整個頌的主旨,主要就是說,不管什麼情況,你就是要記得和空性契合。
二○○六年七月廿一日 二○一四年十一月十一日修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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