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限的智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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開示及校訂:林鈺堂上師
一九九三年七月二十日
講於檳城檀香寺
筆錄:陳碧霞女居士
校閱:弟子疾呼、弟子曉艷

 

今天晚上我要講的題目是〈無限的智悲〉。我們當然是要設法說明佛的智悲是什麼樣子,因為我們學佛主要是學佛的智慧與慈悲。佛叫做「兩足尊」;那意思就是說,祂的智慧和慈悲都是圓滿的,所以學佛不是可以偏一邊的;而且我們常常聽到說「智悲要圓融」,那這是什麼一回事呢?所以,我先從釋迦牟尼成佛的時候到底是怎麼樣說起。祂成佛的時候證到「正等正覺」——那樣的覺悟,其實不是言詞可以描寫的,因為言詞所說的都是有限的,但是佛所證入的是一個無限的經驗。怎麼樣的無限呢?祂體會到說,實際上一切是「無限的一體」,而且本來是這個樣子。

我們是被感官限制,被自己的文化背景、生長的經驗、所受的教育,種種條件限制的人,我們哪有可能了解佛所經驗的是什麼呢?所以,最先佛也是想說,「哎呀,這個太難了,乾脆不講就算了;反正眾生本來也沒有缺少什麼,只是迷惑了。」但是,因為諸天的勸請說,「不行呀!你不講的話,這些眾生就要輪迴受苦更久了。」所以,發乎慈悲,祂就設法要使我們了解。但是,祂要設法幫我們了解「正等正覺」的時候,祂明知這個道理太奧妙了,所以祂並不是逢人就講佛法。祂雖有無限的慈悲要教導我們一般人,祂傳法的對象郤是經過選擇的。祂首先考慮一位教過祂的師傅——印度教的師傅,但是有天神跟祂說,那個人沒有這個福報,已經逝世了。祂又想到另外一個很聰明的人,但也已經「無常」了,所以才選擇以前在一起修行過的五位修行人。他們已經有過修行的經驗,比較容易了解祂的說法,所以就對他們開始講佛法。這裡就先講到說佛真正證道以後,祂在做事情的時候,也是慈悲和智慧兩面都要顧全的。

祂雖很慈悲,希望每個人都成佛,但也不能逢人就講佛法,而要看對方適合聽法了才講。這些人雖然比起別的人來是可以講的,但是他們的程度離佛還是太遠,因為一邊是無限,一邊是有限;所以怎麼辦呢?佛就一定要講一套道理;只要這一套道理講了之後,使這些聽眾能夠修行、能夠開悟就好了。所以我們要知道,佛講的方法是「方便」,祂是看聽眾是什麼情況,講什麼樣的話,所以我們也不能太過於執著在「佛法」上面。這就是為什麼佛經總是講得很透徹,不但不要墮兩邊,而且又講——像《金剛經》裡面說:若你過了河,你不要把筏子頂頭上呀,那樣就太笨了;筏子要留下來給後來的人。六袓《壇經》也提到「應無所住而生其心」。「應無所住」的話,當然是佛經也不要「住」,所以佛理是講得很透徹,叫我們連佛法都不要執著。但是,如果這樣講的時候,其實大部分人不知道該怎麼辦。什麼叫做「應無所住而生其心」?「生心」的時候是不是又「住」了呢?

從我們一般人這邊來講,就是說靠著人家描寫,難弄清楚。像我沒有來過檳城,不管那一個人多麼會描寫檳城,寫來寫去,我讀到的和來這裡後的感受是很不一樣的——一個是真正到的,一個是在那裡猜想。猜想所根據的只是原有的經驗,所以很難猜對。同理,我們若從語文了解佛的境界,因為語文本身是有限的——佛不得不用語文,因為大多數的人只知道從語文入手——所以這樣子傳法的時候,就往往會發生偏差,不能圓融。顧到這一邊,就漏了那一邊;照了那一邊,又忘了這一邊。所以修行、學佛就變得很難了。在這種情況下,我們先要想到剛剛講的例子:對於真正證入的人,智慧和慈悲是一件事情。祂在選徒弟,考慮怎麼教他們的時候,並沒有在那裡說:「我這樣是智慧,我這樣是慈悲。」而是自然地是一體呀!就像我們日常做事,並沒有整天在那裡想說:「我這樣子是理智的,我這樣子是感情的。」沒有啊!你就是一直做下去囉。你若覺得這樣子是最好的,你就這樣做下去。所謂「圓融」,就是說,到最後實際上是什麼程度,就表現出來了;那個表現就是你的智慧和慈悲的程度。

此外,我們需要知道,因為它是一個整體的綜合表現,所以雖然描寫的時候是兩面,在理論上若有圓融的了解,從這一面應該可以達到另一面,從另一面應該可以通達這一面——這樣才是「整體圓融」。換句話說,佛所要傳達的智慧的道理,你要是真懂的話,絕對不會留在空口講——天天講這個道理,但是一離開佛友的聚會,還是跟以前一樣,只做一些維持自己生活的事情。你一從智慧這邊了解說不要執著於自己,那麼就會看到別人跟你一樣,有同樣的一些基本問題,所以大家應該利用這短暫的生命互相幫忙,因此你就會自動去做服務的事情。從慈悲這邊來講,你如果心已經開了,心裡對一般的人都有同情心,都有慈悲的心理,因為你真正有這樣的心,你就會發為行為,切實地去做服務的事。你做服務的事以後,就會發現,自己這麼有限,到底能幫多少人呢?你又能幫到哪裡呢?

你對別人的幫助,不管你和他有多親,做得到的幫助都很有限。就算你專門照顧某一位,照顧得無微不至,但你能否使他心裡快樂,還是大問題呀!有些小孩子家庭環境越好越苦悶,因為這些物質上面的問題都沒有了,但是精神上不知道要怎麼樣做人、過日子,甚至墮落了——愈有錢做壞事越方便囉!這就是說你要是真的去幫人,你慢慢體會到真正徹底、究竟的幫忙,要使他心裡有平安呀。那麼,心裡如何能有平安呢?你就要慢慢幫他了解佛所教的這一些人生的道理、修行的方法,那麼他才能得到。總而言之,真正圓融的話,即使光從理論上來講,也一定是從智慧這邊可達到慈悲那邊,而且不會流於空談;從服務這邊深入,也一定會智慧發展,了解到最終究的服務、最徹底的服務,還是使他人能自己修行,使他心裡有平安啊!

先在基本上有了上述的了解,再來,我要介紹的有兩篇在分給大家的那張紙上。紙上一邊是很多佛教徒都會背誦的〈心經〉。它為什麼叫做〈心經〉?它叫做〈般若波羅蜜多心經〉,也就是說「依智慧到達(解脫的)彼岸的心要」,就是說佛教最根本、最主要的,超越其他宗教的地方——就是空性的智慧——在此以最簡潔的文字表達出來。〈心經〉講「智慧」,就講說:「無色,無受、想、行、識,無……」,什麼都跟你講「無」了。但是,我們在日常的生活裡,每一樣都是「有」呀;你叫我「無」,實在很難。有的人甚至誤解說,明明是「有」,這部經叫做〈心經〉,為什麼說「無」?可見是很難了解其中的奧妙。我就仿照〈心經〉平行地寫了一篇〈大悲波羅蜜多心要〉。若要真的了解佛理,不能只偏於一邊。既然講「智慧」的有一篇〈心經〉,我就來提供一篇講「慈悲」的〈心要〉——況且〈心要〉中講的是容忍,在日常生活中較易把握。

佛、菩薩是允許佛教徒寫論文的。佛法的論文基本上必須合於佛理,但是作者可以循理路發揮、發明,以補足佛、菩薩在經中沒有充分說明或遺漏的地方。例如,古時候講這一些戒律,第五戒是不可以喝酒。可是到了現代,又有鴉片、又有種種迷幻藥,這些東西古時候沒有,所以沒有講到;那麼我們可以補充說明,佛、菩薩講戒律的意思,說那些東西吃了會成為嗜好,使身體敗壞,精神不好,所以都應該要禁絕才對。所以到了現代,第五戒應該包括迷幻藥都不可以吃;也就是說不要拘泥於佛只說到酒,就以為其他的我們佛教徒還是可以試試看——不是這樣的。

我把慈悲的根本道理,也仿〈心經〉的形式寫出。慈悲這邊,也許在現實生活裡比較容易把握到它的修法。這並不是說,它的修法修起來就容易,而是說修法比較容易把握。這一點我們講到〈心要〉時再細說。我現在先簡要地講解一下〈心經〉。這個講解並不是照一般法師們的說法,逐字詳細解釋。因為我們沒有那個時間,而且我的目的,也不是使你在術語方面增加了解,而只是說,怎麼樣子我們可以從〈心經〉裡面提出生活裡可以應用到的東西。那麼現在來看,注意這個題目:〈以智慧達到彼岸的心經〉,而它一開始是提到「觀自在菩薩」——就是觀世音菩薩;觀世音菩薩是講這部經的人。那,這就有點奇怪了;因為在佛教裡,大家都知道,觀世音菩薩是諸佛慈悲的代表,現在要講智慧,為什麼是請慈悲的代表來,而不是由代表智慧的文殊菩薩來主持?這並不是一時疏忽,而是有很深的用意在裡面——要告訴你,你以為觀音只有慈悲嗎?不是的!觀音也是懂得最深的智慧的;而且這裡就是故意在講智慧的時候,把慈悲引出來,讓你了解說智、悲其實是一件事,最有智慧的和最有慈悲的不能分呀。所以故意由另一邊的代表來講,讓你知道說智與悲實在是圓融的一件事。

「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」;就是說,當他進入很深的、依智慧到達解脫彼岸的禪定,那麼在那個時候,他能夠「照見五蘊皆空」,他能夠徹見到我們所有一切經驗的內容,其實都是屬於空性,因此他能夠「度一切苦厄」。這裡要了解,所謂「照見五蘊皆空」,不是說「五蘊」都沒有。明明我看到這個顏色,明明我聽到這個聲音,你若說沒這回事,那你是很笨的人,還叫做什麼菩薩呢?還教我們什麼智慧呢?所以這個「空」,不是「沒有」的意思,而是「空性」的意思。在佛法裡對「空性」的說明有嚴格的講法,但是我們現在也不是要做嚴格的說明,因為一般人不容易一聽就懂。我現在用另一種方法來講。我剛剛講過,佛陀證道的時候是一種「無限」的境界,那麼不得已才用觀念來對人說法。但觀念是有限的,所以,祂要怎樣才能至少消除你心裡的成見、偏見——這些由觀念組成的見網——而幫你解脫呢?因為你若沒有從這一些觀念解脫的話,你是不可能回到原來的純真的。你一定有一些偏見在、一些主見在,那麼,唯一能夠進到你的心裡,把這些成見、偏見消融的,就是要靠介紹另外的觀念進去,因為只有觀念才能進去改變觀念,沒有其他的方法。所以佛就介紹一個觀念,叫做「空性」的觀念。

平常我們分得很清楚:看到的顏色、形狀,這些叫「色」;聽到種種的,叫做「聲」。我們把種種的經驗內容,分類分得很清楚,而忘記了這些觀念上的分類,其實是人為的分別。你想想看,除非你是哪個器官有殘障,你整個的經驗內容隨時都是同時存在的。你現在不會說只看到我而聽不到我的聲音,或者你先分別感覺色、聲,然後再湊在一起。所有你的覺受都是同時共現的。觀念分成這一片、那一片,但經驗本身不是一片、一片的。那麼,要怎樣使你回到本來這個直接、純粹的覺受?現在先就利用一個「空性」的觀念來講。以前我們分得很清楚,每一個觀念都好像有個界限,那是心理加上的界限。現在郤說這些都是「空性」。這樣一講,有什麼作用呢?以前的界限就消失了。「空性」的觀念就像一個黑板擦,進去心裡把人為的那些界限一個、一個擦掉。

那麼,這樣子做,為什麼可以「度一切苦厄」呢?人的煩惱,在最微細、最根本的地方,就是一個「我」的觀念,然後從這個觀念開始糾纏;一輩子不斷經驗累積的結果,已經不只是最開始一個覺得有「你」跟「我」的分別而已,而是形成很多的煩惱,連帶有生理上的緊張,這一些都是一大團了。然而你若是懂得修「空性」的人,而且不只是在膚淺的嘗試階段,所以〈心經〉說「行深般若波羅蜜多」,表示功力已經可以進入很深的禪定,那麼你是可以超越這些苦厄。這種功力,在修行上不是一下子可以達到的,而是必需經過長期的修持。在這個修行過程中,這些緊張——身體的束縛、心裡的煩惱、糾結,慢慢會鬆掉的。這真地鬆開的時候,你是有可能「度一切苦厄」的;一來因為生理、心理的這些糾結沒有了;二來因為真正進入深的禪定以後,你所覺受到的,又跟一般凡夫——被煩惱綁住的人,覺受到的很不一樣。其實,這個有時候我們也可以感覺;比方說,你現在為佛法服務很快樂,雖然做得很累,但還是很有勁,就是說你心理的情況也會影響你的覺受。何況他若是久修的,不只是這類的覺受不同,他甚至可以超出通常感官的限制。

人的眼晴能看多少?耳朵能聽多少?貓能看到的,人不見得能看到;狗能聽到的,人不見得能聽到。但修久了,心漸漸清,那麼有一些本能慢慢發展的時候,超出一般人所感覺的範圍,也是能感覺到。到那個時候,就知道佛說的無限——超出時空的界限,都不是騙人的,真的是有可能的。不用說我們的覺受了,就光是說祈禱吧;你現在每天做完功課迴向,只是說一下你的願望,是不是加深自己的我執呢?其實不是。如果是修得好的話,你在迴向的時候,可以為不管在地球哪裡的人祈禱。他若也是有修的,他可能感覺有力量傳過去;他要是修得不夠的,也可能改變他的情況,雖然他不覺得有祈禱的力量。但這是久修以後的事,不是一般人的經驗;我們只是提出來證明說,「度一切苦厄」不是空口講的。

再來,他就要把這個最根本的空性道理——智慧的結晶傳給誰呢?舍利子。舍利子是釋迦牟尼佛十大弟子裡面智慧第一的。觀音菩薩現在要傳最精要的智慧,不是普通人可以了解的,所以,他就選擇智慧最好的這個人來領受這個心要。所以他喊說:「舍利子呀!色不異空,空不異色;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。」首先要講,我剛剛說明的那個觀念「空性」進來了,它要使你以前的種種分別都消失。他現在說,你忘掉色好了,都是和空一樣的。他現在的目的是消除我們這一些觀念的範圍,所以他就對色——即是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的頭一個——這樣講說,哦,這和空是完全一樣的。

但是,這裡他為什麼講說:「色不異空,空不異色」,然後又要講:「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」呢?這一點,好像一般我看到的解釋也沒有講得很清楚。我給你一個比喻,你就知道了。比方說,這裡有兩本書,是同一本兩冊——若用電子顯微鏡看,它們當然有差別,但在我們的肉眼來講,可以說:「甲不異乙,乙不異甲」,沒有錯呀!但是我不能講:「甲即是乙,乙即是甲。」這是因為在古時候,寫這些經論的時候,在結構上已經很注意這些邏輯問題了。正好我是學邏輯的,可以講出來說,他背後其實就是怕產生這種誤解。他若只說:「色不異空,空不異色」,還是可以有兩個,所以他要補充說明:「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」,那你就不會誤解說是有兩個,就絕對是只有一個了。

可是在這樣的時候,你又可以問說,那何不乾脆只講「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」;為什麼又要講一個「色不異空,空不異色」,不是太麻煩了嗎?我跟你講,若他一開始就講:「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」,還是會有問題;為什麼?你要想:「『色』是什麼?」「色」是一個觀念;凡是眼睛看到的形體、顏色,都叫做「色」。「空」是重新來一個觀念說,一切東西共有的性質。「空」這個性質是一切東西都有的,所以它不能有它個別的一個性質;為什麼?比方說,「空」是白色,那麼既然它是大家共有的,紅色裡面也要有白色才對,這樣一來就沒有純粹的紅色了,就只有粉紅了。可見「空」是不能有特別的顏色的。如果是一切共有的性質,就不能有它獨特的性質——這是哲學上探討所得的結論。「色」和「空」這兩個觀念並不一樣;他如果一來只講說「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」,那麼你就發生問題了,你可以問說這是兩個不同的觀念,怎麼可以說「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」呢?也許你是說,「色」指的那一些跟「空」所指的那一些是同一群東西吧!如果他只講「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」的話,你就只有一種解釋了;因為兩個觀念的意義不一樣,那麼你要講它是同樣的,唯一的解釋,就是說這兩個觀念所指的這一些東西是同樣的東西。可是你如果這樣子講的話,又會產生一個問題,就是說這樣其實不是經文的用意,它不是要和你講說:「這一些東西和那一些東西是同一群東西。」它的用意,是要你根本就忘掉「色」這個觀念,所以就要補充說:「色不異空,空不異色」,使你不用再有「色」這個觀念。但是經文的寫法,就比較不會逼出我剛剛講的後面那個問題,所以他連寫的次第都有用心在內。但是這一些已經比較複雜,我們只講到這兒就不再講下去。我去年在台北電信學佛會講過,題目叫做〈〈心經〉與〈大悲心要〉之會通〉,而且已經筆錄出來。我這一次稿最後看一下,就要印成書了,以後再寄過來給你們;書的題目也和今晚的講題一樣,叫做《無限的智悲》(此書已在一九九三年年底出版贈閱)。

我們先大概了解一下,詳細的邏輯問題今天就不講了。那麼只要記住說,它整個的目的,是要以「空性」的觀念,消除你原有的這一些觀念上的界限;你原來的界限都忘記好了,只要講「空性」就好了。受、想、行、識等等,也都是這樣子。

再來,他說:「舍利子,所有這些東西的空性有怎樣的性質呢?它是不生、不滅,不垢、不淨,不增、不減的。」以前因為有一些觀念的界限,我們就要劃分,就要問說,「這個東西到底有沒有呀?到底是好是壞?到底是多或少?」就是有存不存在、性質好壞,還有數量多寡的問題。但是現在既然我們已經把這一些區分都劃掉,用一個「空性」的觀念取代的話,那麼這一些都不成問題了。你只看這一切東西的「空性」這一面的時候,就沒有生滅的問題,沒有垢淨的問題,也沒有增減的問題了。

所以他接著說:「空中不但是無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,而且無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,無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、法」,一直講到「無眼界,乃至無意識界」,這一些是講什麼?這一些是佛法的基本理論架構,把我們的經驗內容分類了。那麼,現在引進來「空性」的觀念,它所謂的「無」,並不是否認我們的經驗有這些東西,而是說你要忘記這些區分了。以前這些區分是人為的產物,和實際經驗不是必然共存的。實際的經驗本身沒有做任何區分,總是整個一體呈現的,甚至沒有分「我」和「我感覺到的」——經過思考作用才有「我」和「我感覺到的」的分別。其實整個覺受是一體在這裡;那麼現在把「空性」的觀念引進來,先把這一些加在經驗之上的觀念上的分別忘掉。

再來甚至說:「無無明,亦無無明盡;乃至無老死,亦無老死盡」——就是佛所說的,為什麼會有「無明、煩惱、生滅、老死」那個十二因緣,這雖是佛法,也要忘掉。不但是經驗的種種範圍要忘掉,連佛教的這一套解釋,說為什麼會有無明、為什麼會有煩惱,這一些也要忘掉。更進一步,「無苦集滅道」,連佛教的「四聖諦」也都忘掉了。就是要把任何觀念的東西都完全忘掉,甚至連佛法,因為佛法也是由觀念組成的,也要忘掉。整個觀念的網,用「空性」一個觀念取代的時候,這個時候才接近了我們本來的情況,就是逼近從觀念的牢籠裡出來了。

接著他更厲害了,又說:「無智亦無得」。〈心經〉是智慧的結晶,經文郤說「無智」,為什麼呢?它就是怕你到最後還捉一個觀念說,「我有空性的智慧。」你要知道,你若還有念頭說「這是智慧、這是空性」,還執著任何一念的時候,觀念上還有一點沒有清除的時候,只要還有一絲一毫,就都是功夫還沒有到家。真正他要教你的「空性」,真正「行深般若波羅蜜多」證到的時候,無智啊。只要你還想說,「我這樣子是有智慧」的時候,那就還待修呀!要修到什麼程度呢?自然的、純粹的,它是不假思索的——根本不會想到這是智慧或不是智慧!他已經從這些小牢籠裡面出來了,完全解脫。

佛法是完全解脫的道路,不是在自己說「我是什麼佛,我是什麼上師」;還早、還早呀。這樣自滿,就是又一個籠子跳進去了,都還不自覺。而且他說:「無智亦無得」,也沒有得失,也沒有說:「我證道了」。如果你說:「我證到了無上正等正覺」,那麼你看《金剛經》裡早就講了:如果他說他是阿羅漢,他就不是阿羅漢——還不清淨嘛。同樣的,他如果需要說:「我證道了」,那麼也是未證。

那麼,佛在佛經裡不也是說「我是釋迦牟尼佛」嗎?我跟你講,那只是權宜的說法。祂本來根本就不想講;真正證道的時候,沒什麼好講的。為了救渡眾生不得已,只好設一些修學的階位出來,這樣叫「初果」,這樣叫「登地」,讓你有一條途徑去追尋。目的不是要拿到菩薩的名號,而是以指頭指向月亮,要你看月亮。你不要眼光停留在指頭上啊!整個佛法是指頭,指著一條路而已。這是要幫你解脫的路,不是要把你綁死在這裡的。

當你心裡沒有這些得失的問題了,你徹底地從種種的牢籠裡出來了以後,那麼「菩提薩埵」,就是菩薩——就是已經這樣覺悟的有情,依照這種智慧到彼岸的方法,心裡就沒有掛礙了。以前煩惱的根源,是心中這些觀念在作祟;現在沒有掛礙了,還有什麼恐怖呢?就「遠離顛倒夢想」;這倒不一定是指你睡時做夢的那個問題,而是指你生活裡的種種妄想。明明一個無常的人生,你郤老在打什麼幾十年的如意算盤;太多的事情,過去的,已經過去了,心裡郤老是放不下;將來也不知道會怎樣,郤總是希望這樣、希望那樣。這類的執著和希求都能放開了、遠離了,才能達到「究竟涅槃」——真正的解脫。

「三世諸佛」——(「三世」)就是說過去、現在以及將來,這些達到解脫的,都是依這個智慧到彼岸的方法而得到無上的正等正覺。所以知道,這個方法「是大神咒、是大明咒、是無上咒、是無等等咒。」這裡為什麼說它是咒呢?意思是說,根據這樣的智慧來達到解脫,其效果的神妙就好像使用咒語一樣。通常我們是說咒語可以產生神妙的結果,但是你如果真的懂了智慧到彼岸的這個方法的話,那麼你就可以得到:「大神咒」的意思是說甚至超越神的觀念;「大明咒」就是指本來的明覺;是無上的,是沒有可以相提並論的。而且這種解脫「能除一切苦,真實不虛」。

接著又把這個咒子說出來了。這裡你要注意,有兩層密義。為什麼在這裡要說出一個咒子來呢?因為我們懂空性的道理是一件事——現在講了,你也算知道了。空性的道理,就是要把所有觀念的限制去掉;但是實際上你若不修行,根本去不掉;不但粗的成見、偏執都還在,而且心裡微細的妄想、習氣,連看也看不到,你又怎麼去根除呢?唯一的方法是靠有一個修法,所以觀世音菩薩在這裡就傳一個咒子,意思就是說你念這個的話,憑著這個修持,可以慢慢從觀念的牢籠裡解脫出來;這是第一層密義。第二層密義,是說這個咒語本身是有意義的,是佛、菩薩給眾生加持的祝福;只要念這個祝福,就同時得到賜福。那麼你要是修下去,你慢慢真的可以達到這個智慧到彼岸。

為什麼念咒可以慢慢解脫出來呢?其中的道理,我現在不講了,因為這回我在馬來西亞講很多都是關於念佛的——其實念佛、念咒在基本上是同樣的道理。請您們去聽那些錄音帶。

所以他就傳一個咒子說:「揭諦、揭諦,波羅揭諦,波羅僧揭諦,菩提薩婆訶」,意思是「快、快,快到彼岸,快已經登上彼岸,很快地證到正覺」。

現在我們來看下面一篇,那是我寫的〈大悲波羅蜜多心要〉。你看這兩篇,根本是平行的,兩篇字數只差三個字而已;為什麼呢?因為〈心經〉請觀自在菩薩說智慧,我們也如法炮製請文殊師利菩薩——一切諸佛智慧的代表,來教我們慈悲的心要。那麼這裡就多了一個字了。誰可以領受這個慈悲的心要呢?〈心經〉是由智慧第一的舍利子領法,這邊則是由善財童子領法。兩人名字數目差一,出現兩次,所以差了兩個字。他是《華嚴經》裡面提到的,曾經經過五十三參,為了得到正覺,不辭萬里跋涉,一個個師傅去拜,慢慢地菩薩道一地、一地地證到的人。為什麼選他做代表?因為我們要修「慈悲」,要靠實際服務來修行,而不是只坐在這裡講一些大願,願一切眾生怎樣,就修成了。大願固然也要講;但是要提醒你,不能只停留在那個階段。善財童子曾經向那麼多位師傅領教,那麼我們修習服務的時候,任何我們遇到的服務的對象,都是我們的師傅。我們從真地接觸一個人,來體會他的情況——那麼,看到長處就學;看到有什麼不合理想的地方,我們就避免再犯同樣的錯誤。這樣一來,他們就成了我們的師傅。所以我們去服務,就像善財童子參學那樣。善財是真正服侍過人家的,就容易領會慈悲的心要,可以接受這個教導,所以選他做代表。

「文殊師利菩薩任運大悲波羅蜜多處」;這是因為要和〈心經〉對稱——〈心經〉是講說他在深的禪定,依智慧到彼岸的時候。但是,實際上觀世音菩薩哪有一刻是離開了這樣的禪定?他是已經證得成佛再來的人,所以他根本是隨時隨地在空性的智慧裡的。但是那邊因為是講智慧,就強調要有深的禪定,才會使空性的智慧整個貫徹到你的心裡。那麼在這一邊,文殊師利菩薩通達空性的智慧以後,不會停留在靜態的禪定,也不會停留在只用口說的階段;他一定是實行在生活裡的——他的智慧是在生活裡表現的。那麼他在生活裡實行的時候,他是任運的,因為他的心平等地愛一切眾生,不會說我非照顧你不可,或者說你和我有什麼關係,就對你特別好。現在就在這裡——比方說你在這裡上班;來買東西的,張三也好、李四也好,是已經欠了債的也好、是第一次的顧客也好,你的心平等地說,我怎樣提供你最好的服務;那麼,你就有文殊菩薩的精神。他是任運,就是沒有故意要挑對象,或故意要在哪裡。〈心經〉講時間,所以〈心要〉就講處所。其實任運的話,就是說任何處了。一邊講任何時,一邊就講任何處;任何時就當然包括任何處,而任何處也當然包括任何時。所以在時空上要圓融——佛法的道理是時空無限,但也是任何時空都要通達、貫徹的。

那麼,文殊師利菩薩以慈悲來達到彼岸,來達到解脫;他在任運實行慈悲的服務中,領會到「五蘊同體」。他不斷地做平等的服務,因此得以領會,其實一切是一體一樣。你有私心的時候,他苦只是他苦,你不會覺得。修久的人——像放生,放生放久了,就不一樣。像我跟著師傅放很多生,也撒米餵鳥。以前你看到鳥,你會想到什麼呀?你最多說這鳥很可愛,這鳥叫得很好聽。但是放生、施食做久了,看到鳥,自然第一個問題是「吃飽了沒有?」看到鳥,想到的是它吃飽了沒有。去到舊金山的中國城,我們要去買那些鴿子、烏龜來放生——那些是人家準備要殺來吃的。我們能買的,當然數目很有限;看到其他那些沒能買來放的,就覺得很難過。這些心情,以前沒有修,不會有;修了以後,是自然來的,不是說應該慈悲才難過的;不是,那是自然的。甚至修到這個程度:我們在供桌上擺著地球儀,一方面表示以整個地球的財富供佛,另一方面請佛加持所有的眾生;修久了,看到地球儀都會起悲心,因為它象徵著整個人類、整個有情。所以,就算是一個地球儀,其實是塑膠做的,也可以引發我們的悲心。這些都是實在修的才知道有這樣的變化氣質。所以講說他領會「五蘊同體」,不是隨便亂講的;到那時候是真地覺得「息息相關」啊。

因為他領會到是一體,他有那樣的慈悲的時候,他就能「忍一切苦厄」。你要是忍得過,事情也就是過去了。你現在遇到什麼事情就煩了,因為你心量有限嘛。你的這個籠子就只有這麼大,稍微大一點的東西來,把你撐得這樣子,你當然覺得難過。但是你這個心要是能夠敞開來,說這個都是我的,你就忍得過去。比方說,你是很喜歡安靜的人,但是你現在結了婚,有了小孩;小孩子吵鬧的時候,你就想說是自己的孩子,你也許會不高興,但你總是忍得過——你認為是自己的小孩,逃不掉了,你就忍過去。久而久之,小孩吵鬧就不太煩你了。所以這也是一個使你開闊的方法。

你想想看我們講過的,「佛是無限,而我們是有限的。」那,我們要怎樣從「有限」裡面出來呢?一個方法就是「開闊」,一個方法就是「無執」。「無執」是什麼意思?因為這一些籠子是你自己心裡執著的那一套——你自己抓的,你要是不放,你哪有可能出來呢?但是真的已經解脫出來的人,哪有可能說還抓著什麼不放呢?所以這其實是一件事啦。講起話來都得分智、悲,都得分開闊與無執,好像是兩回事;其實只是一體的兩面。應用佛法在生活中的指導原則,就是「開闊」和「無執」。

那麼,你注意看看前面那個〈心經〉,它在講無什麼、無什麼——並不是說沒有,而是在實行上叫我們不要執著。現在我們修「慈悲」,就是正好修「開闊」這一邊,就是從同體的慈悲來著眼——既是同體,還有什麼不能容忍呢?就能夠容忍了。你要是修「容忍」,開始當然難過呀。但是你撐慣了——「宰相肚裡可撐船」,等到度量大了,以前會使你難過的事情,就不會干擾你了;那時候你就是長大了。這是一個調練開闊的方法。

這個容忍,你也許會想說,是叫人變成隨便讓人欺負;其實並不是這個意思。因為這種修養,不是要你強忍,而是要你有一種覺悟的忍。什麼叫做「覺悟的忍」?你要看到人生無常,不曉得什麼時候會走;現在還活著,這個時間很寶貴,不要浪費在一些小事上;所以就處處忍讓,而把時間、精力放在積極的服務、貢獻上。

你說這種事怎麼可以不計較呢?你到墳埸走一遭;到了那裡,看到墓碑上就只寫哪年哪月哪日生、哪年哪月哪日死。你在那裡看了生死的大事以後,再回來看世間平常這些事情,就知道其實都是小事。你以為這非搞清楚不可的,其實也不見得。而且再怎麼樣計較,你又能改變多少現況?大部分情況是無可奈何的,你為什麼不讓它過去就算了?為什麼只為了幾件事,大家一輩子一直在這裡計較說,你什麼時候你又怎樣?這樣子浪費生命有意義嗎?這是眼界開闊以後的容忍——你看到說世界這麼大,何必擠在這裡鑽牛角尖?可以做的事實在太多了;好事是做不完的,不用花時間做無謂的爭執。這種容忍不是消極的躲避,而是積極的參與——眼光很正確,看到生命很寶貴,積極的事很多,我們做別的好事去。這邊讓你,你又能得什麼?世間又有什麼好爭的?

那麼,他就對善財童子說法。下面講的這些,其實是跟剛剛講的空性是一樣的,只是現在用「同體」的觀念。前面說不要老是記住以前劃的界限;現在「同體」的觀念,並不重在要您忘了以前劃的界限,而是要包容——不論你是什麼東西,我們是同體的,萬事都不介意,都可以容忍、開闊去。他說「諸法同體」的時候,你就離開「有、無」的分別,都是一體的。你也不計較說,這邊多一點、那邊少一點,這邊好、那邊壞;都是一體的。錢掉了,你要是心和宇宙一樣大的話,還是在宇宙裡面——錢也沒有掉啊!這不是開玩笑的話,只看你的心多大;對不對?我們有時候不也說「破財消災」?看開一點呀!也是那樣自己安慰過。要是你的心能「住」在那麼廣大的話,那麼很多事都不成問題了!

接著說「同體容色」,就是仿照〈心經〉的理路。所有那些分別都無妨,只要你能夠把它們包容起來,都是一體;這樣子去領會。那麼領會到什麼程度呢?「無慈亦無失」。包容到最後,豈不是應該很慈悲嗎?怎麼說無慈呢?這也是跟著〈心經〉來的。〈心經〉說「無智」,〈心要〉就說「無慈」了。這地方的「無慈」,還是和剛剛的意思是一樣的。慈悲到最後是真正的同體;就如同媽媽替小孩子擦屁股,沒有人自己想說「我這是母愛」——哪有這種神經病?一定是很自然的,不假思索的。所以,你不要在那裡修到最後說「我這樣很慈悲」;你就要反省說,真正的媽媽不是這樣子;真正的佛早就遠離這個觀念了。所以說「無慈」,又說「無失」。菩薩的心地很廣闊,沒有什麼「患得患失」,因此菩薩依大悲到達彼岸,心中也沒有什麼掛礙了。心中也沒有嫌怨,就不跟人家計較。這樣子就會得到解脫的。

佛理是很明白的:一邊叫我們無執,無執當然會開闊了;不執著,你就會看到原來是怎樣了。現在這一邊叫我們修「開闊」;開闊到那麼大了,到無限大的時候,也只是回到本來而已。因此過去、現在以及未來的諸佛,依靠修「慈悲」的方法達到解脫的話,也一樣可以證到無上正等正覺。所以這個修法就像咒子一樣地奇妙,能使你心量大、慈悲大,不再計較分別,無不包容。你只要這樣子修下去,就能夠容忍一切的苦,而得到究竟的喜樂。我們心量的開展是無限的;相形之下,身體的成長太有限了。心的成長無限,你只要照佛法這樣一步一步地修,那麼將來你就可以享受樂趣;特別是遇到以前都忍不過的事,而現在不當一回事的時候,那真是快樂!你感覺到解脫、成長,真的是法喜充滿。

他就傳一個〈大悲波羅蜜多咒〉;這個咒子也是讓我們修持用的,字數也是和〈心經〉的咒子一樣。「容忍、容忍,無不容忍,無不樂容忍,菩提娑婆訶。」修的時候是無不容忍;要是修容忍久了,你將來沒有什麼不能容忍的,那就「無不樂容忍」——在容忍之中有法喜、禪悅。那麼很快地,你就會證入無上正等正覺。

〈無限的智悲〉就這樣講完了。但你看這些,還只是理論。理論就是懂了,在生活裡實際遇到問題的時候,要如何把握原則來應用,是很不簡單的。你遭遇的情況往往很複雜,別人很難設身處地為你決定如何做才好。出世間的戒條、世間的法律,寫得多麼周延,還是有一大堆問題難解難分。我們真正能做的,只是「活到老,學到老」。

你把握上述的原則,遇到事情的時候,就要想說,「我要開闊了」。那麼,在理智上的開闊,就是遇到事情,不再只是從我這邊想了,要從整體想、從對方的處境想、從多方面來想——是不是這個事情,只有我對呢?也許他也有三分對;是不是怎樣做,可以使大家都圓滿?從長遠想——這個事,眼前看起來雖很重要,是不是值得一直爭下去呢?凡事要開闊地想。情感上的開闊,不要說只有對我有利的才好,只有跟我有什麼關係的才關心。那你這輩子一定不平安——我跟你保證!因為你如果關心的,只是少數幾個人,那麼,這些人一生都是難免高高低低的,那麼你的心就一直在這裡隨著七上八下的。你若要過這樣的日子,那我也沒有辦法!但是你如果能早點看穿是這樣子,你就不可以這樣狹窄。你要在平常生活裡,學習平等的博愛和服務。這樣一來,雖然每一個人都隨時可能走,但是我們還是有無限的對象可以關懷和服務,心中就會平安。一旦了解這些道理,你不會再和人家去計較、鬥爭。你會專做積極的、彼此幫助的事情。

那麼,歸根究柢要能夠幫人家——要給錢的,還要自己有錢嘛;對不對?若我們想徹底幫別人,先要自己心開了,才能幫別人開闊。所以,實修很重要。現在我說的只是道理,實際上離佛、菩薩不知是幾千萬里——那是無限啊。所以每天實修一個功課很重要。我建議我們一般在家的人,又有事業、又有家庭,很忙碌的,我們真正做得到的,是老老實實地念佛;每天定課養成念佛的習慣。修久了,自己慢慢就會覺得,心裡的平安、身體的輕鬆——不是可以言傳,但是可以保證,因為我們真地在修,真的有這種體驗;並且也不只是我一個人,歷代的祖師、現在的大居士、法師,大家為什麼都提倡念佛?因為大家知道這個方法真有好處。詳細的,一晚也講不完;請你們去找近日我講的錄音帶來聽,我會留一套在檀香寺。所以,主要的就講到這兒。現在剩下的時間,歡迎你們提出問題來。只要是佛法修行上的問題,就歡迎提出來問。

問答

問一:密教是佛法抑或是婆羅門教?蓮花生大士是不是婆羅門教的咒師?密法是不是只為西藏人民而設,我們不需要修密了嗎?

答:這是對密宗沒有深入了解的問題。密宗的教育,例如喇嘛的受訓,並不是一來就領密乘的灌頂;他先要花五年讀大、小乘的經論,有了那個基礎才慢慢地領灌頂、才慢慢地修;所以這一些會以為說密宗是婆羅門教,完全是出於無知。(現在正好有飛機飛過,我講一下:蓮花生大士曾經預言,當鐵鳥飛空的時候,他的法會在西方流傳。現在密宗是在西方流傳,現在是有鐵鳥(飛機)飛空。這是經書裡寫的,不是亂編的。)有的人所以會誤會這是婆羅門教,是因為著相。他看外面有些類似,就說兩者是同樣的東西。其實在根本差別上,「有我」、「無我」是分得很清楚的。

密法當然不是只為西藏人民而設的,因為它這個法本身並沒有說來修的要看身份證,必須是西藏籍的才可以學;沒有這回事。它這個法講的都是基於菩提心。你看所有密宗的儀式,開始的發心、最後的迴向,都是為了一切有情,怎會只為西藏人民而設呢?不是的啦。這種問題是完全外行的人憑空想像出來的。

問二:請問什麼是「果位方便」及「因位方便」?為什麼因乘需要經過三大阿僧祇劫才能成佛,而果乘郤能在一生之內成就?

答:在某個意義上講,都是「果位方便」,都是佛陀教導出來的。佛是看我們的情況來設定教法的。去特別強調、分別說密宗是叫「果位方便」,其他的還是因乘,是因為真正要修到密宗,他是假設你已有修小乘、大乘的基礎。你有無常、出離、守戒,你懂空性、你修慈悲、你習定,要有這些基礎以後,才是真地修密宗。我們現在是太容易了,一見面就是領灌頂,算是進了密宗,所以會使人懷疑。你什麼理由說你是果位,別的只是因位?你不曉得它照規矩要先這樣修的。

再來,我先講一下,為什麼有密宗?是怎麼樣一個道理?比方說,我們講顯教的空性道理;你要是講得圓滿的話,不能像小乘裡講的,只說「寂滅虛無」,那就和等於「頑空」的虛無,有什麼差別?經過深入的探討,佛的寂滅應該不是說就不能起作用的。不但理論上是這樣子講,在實際的修行經驗上,我們一直有佛、菩薩加持的經驗,知道絕對不是說釋迦牟尼佛寂滅了就不管我們的事了。釋迦牟尼佛直到現在還在管理佛法傳佈的事。只是說你要修到什麼程度,才可以了解說祂還在管這些事,這就很難了。因為佛對眾生是平等的,只有當你是變成法器,在為佛法做事時,祂才會特別給你安排;那時候你就知道了,祂還在管。你還不到那個程度的時候,祂還得藉別人來幫你忙,所以你就不能直接知道說,祂有在管你的事情。
在大乘來講,你講空性的道理,已經講了「色不異空,空不異色;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;受、想、行、識,亦復如是。」可是一般顯教又變成說,只有清淨的是「空」,如果不清淨,就叫做「犯戒」。那麼不清淨的,到底是空(,還是)不空呢?你懂不懂這個意思?真正通達空性,是回到說一切是本來清淨。但是「一切本淨」;從我們一般的眼光來看,哪有這回事!因為你是從有「我」的觀念來看,就分別說這樣子是清淨,這樣子是不清淨。但是在他證入「萬法平等」的來講,其實一切都是當下本淨的。如果這樣子講太抽象的話,我就換一個說法。比方講,你如果還是要有一個範圍,在那裡面才能「空」的話,那就是不徹底的。例如有些小乘的修行人,禁絕淫欲,連女人都不看。可是這樣一來,至少百分之五十的女性你都不能渡了。你看都不看她,你怎麼渡她?大乘修菩薩道的,雖然有淫念,只要把它昇華,看成姐妹、母親,還是可以親近。可是到密宗,就說得更徹底,說你那些只是在游泳池裡面可以救人;現在把你往海裡丟下去看看,有大風浪來了,你還能救人嗎?你自己也浮不起來。所以,我要是什麼情況都能救人的,那麼風浪裡也得去受訓。

大乘顯教怕你不知深淺,冒然進到風浪裡就死掉,所以就和你說,「你只可以在這裡,這個叫『清淨』,那個叫『不清淨』。」可是我們要仔細想想,真正危險的時候,佛、菩薩只救安全的這一邊嗎?當然那一邊也要救。只救好人嗎?壞人也要救!你怎樣救壞人?你根本不敢和他來往,你怎麼救他?你必需能拖他出來,而不被他拖下去。所以,你要講徹底的話,講自在,佛是無不自在!無時無處不自在!那麼,密宗就是等於說,你游泳池畢業的話,再來吧!但是我不是說你領了灌頂,你就畢業了。你要知道,我現在講,理論上按部就班來的話,是這個意思。最後徹底無不自在的;任什麼情況都要能夠自在、都要能夠真的無我、真的純真、真的解脫。

那麼,為什麼顯教三大阿僧祇劫才能成佛,密宗郤能一生成佛?它那三大阿僧祇劫的,是慢慢在修前面的功課;修到最後這一輩子,才是真正接到密宗;所以,這輩子就成佛了。這些能夠一生成佛的,前面都已經三大阿僧祇劫,不知走幾趟了!你也可以這樣了解。當然還有其他的解釋。如果你真的要懂這個道理,請讀陳上師《曲肱齋全集》內的《漢譯佛法精要原理實修之體系表》那本書。簡單地講,一般是這樣子——那些真正接得上修密宗的,是前面的路已經走完了。所以我勸你念佛,因為我自己走的是這樣的路呀!我好好念佛的結果,我就接上密宗了。我和你講是最可靠的路,是自己經過的路,並不是不要你修密宗。

問三:請問有沒有「即生即身成佛」這一回事?「即生即身成佛」之修持方法與道家所修之「肉身成仙」有什麼差別?「六即佛」是否就是「即生即身成佛」?

答:當然有;釋迦牟尼佛就是即生即身成佛的。成仙的還在天道,還在輪迴裡面;成佛就是永遠徹底地解脫了。「六即佛」也還不見得包括「即身成佛」;它只是在顯教的範圍裡談,所以在意義上「究竟即佛」應該包括一切果德。但從密宗的觀點來講,因為顯教的修法有限,顯教所說的「究竟即佛」,不一定是經歷過密宗的考驗的,因此不一定能包括「即身成佛」。

問四:西藏喇嘛修持密法,不斷肉食,是否有違反慈悲心?若說吃肉為超渡或與此眾生結緣,是否只是一種藉口,而其實沒有這一回事?

答:首先要了解,西藏喇嘛也一樣有吃素的,甚至有餓一天吃一天素的,那是看他修哪一種法——修彌陀法、白觀音法、綠度母法的,都持素。那裡沒有斷肉食,一方面也是因為地理環境,那邊青菜不多。另一方面,你也要知道,釋迦牟尼佛也沒有斷肉食。他們托缽乞食,都是人家給什麼,他們就吃什麼。那麼,難道他們就斷了慈悲心嗎?不見得。至於你講他說是超渡或結緣,那要看你對他有沒有信心——當然信心不能只是盲從囉。在實修上,我們知道說密法是有特別加持的力量,所以我們的信心是基於經驗,而不是人家說說就信了。

問五:若毀謗密法為外道邪說及非佛所說,其結果將如何?

答:這也是毀謗大乘了,所以果報與毀謗大乘是一樣的。

問六:佛教不講神通,為何密法郤時時顯現神通妙用?

答:這個地方你要分清楚:一種是執著,一種是利用來幫助別人。佛為了渡大迦葉的時候,也是顯十八變呀。顯神通妙用來渡眾生,並不見得有問題。有問題的是執著於表現神通,專門在提倡、賣弄神通,而沒有提倡按步就班地實修篤行,沒有講究修慈悲、智慧這一些的,那麼,那是大問題。

關於這一點,我可以跟你講;像我跟你講了那一些佛法根本道理以後,我只是勸你念佛,並沒有心裡存著不要你修密宗。我知道的就是,一般在家的人,又沒有完全出離,將來若能有點希望接上去修習密法,就全靠現在打這一點基礎。那麼你不要想說,你這個人,自己修那麼多,到時候我向他求法,他就這也不行、那也不行,只能念佛。你要知道,你是像一棵小苗,我若把所有的肥料都堆上去,你會怎樣?你自己想一想。真正愛你的,只給你一點點,然後每天給你澆水——那樣才是真正會使你長大的。你想,你自己是多大一棵,你喜歡肥料一堆嗎?你仔細想吧!

問七:若沒有顯教基礎,可不可以修學密法?若一開始便修學密法,有什麼辨法補充前面一切基礎?

答:可以的,如果你有緣已經領灌頂的。但是我鼓勵你,一方面去讀顯教的東西,並且一方面做踏實的修行。如果你已經修密了,你不一定念「阿彌陀佛」,你可以念〈六字大明咒〉,念本尊咒也可以。然後,另外要踏實做四加行。你不要一來就想修氣、脈、明點,沒有那麼快的事啦。你去研讀了經論以後,你就知道說密法每一灌要修什麼。你自己若還沒有做到,為什麼要往上跑?你真的上得去嗎?還是只是裝模作樣,自欺欺人?要補充前面的基礎,就要先知道前行是哪些功課。所以陳上師的《漢譯佛法精要原理實修之體系表》那本書很重要,你要去看一看。還有他講的《淨土五經會通》裡面有一篇,講他常常提到的「學佛的八次第」;這在我作的《勸念佛》裡面也介紹了。「學佛的八次第」你要注意看,那是實修的主要階段。「無常」的基礎沒有的話,出離不可能;出離沒有的話,那麼後面的持戒、什麼都很難了。一步一步照次第走,就比較踏實。

問八:我在飼料廠工作,生產動物飼料賣給農場養豬、雞、兔、鳥、魚、蝦等,這是否間接殺生,是否應該轉行?

答:這倒不能說你是間接殺生了。若沒有飼料,那些動物也得餓死,也可以說你的工作在養活牠們。所以,這一些是共業的問題了。如果這種工作的話,我覺得不能叫你轉行。直接殺生的,我們總是要避免;間接涉及的,像養鳥的,也不都是養來殺的,養魚也不見得都是養來殺,也有觀賞用的;這一類的你不用對自己那麼嚴格了。

問九:我們工廠裡有許多老鼠,經常咬破電線,造成機器故障,上司常叫我放老鼠藥在電房裡和老鼠出沒的角落。我知道這是殺生的行為,但是為了飯碗,又不能違抗上司的命令,請問應該怎麼辦?

答:這就像我昨天在講家裡有螞蟻怎麼辦,小孩子頭上有蝨子怎麼辦呀?蚊子、蛔蟲怎麼辦?不殺生,最主要是我們不要有意殺人,那麼其他的,我們儘量避免。雖然我們儘量避免,有些情況你不得不殺蟲、殺菌的時候,一方面你做功課要給牠迴向,一方面你要用心,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毫不思索就做下去,你要想說我要怎樣做的話,可以避免多殺,可以少殺,可以防止再殺。比如說可以用蚊香,或者說把家裡打掃乾淨一點,以免螞蟻再進來。不可能要求一般人說你隨便蚊蟲咬。實修的有人做這種功夫,但是一般人不可能要求到這個地步。

問十:每次用熱水沖洗工具時,在熱水喉下的地板上,總有許多螞蟻;為了儘快完成工作,每次均不得不燙死許多螞蟻,這使我很煩惱——有時想,是不是業力牽引我必需做這些殺生的工作呢?

答:這種時候,你就要設法把工廠掃乾淨一點,抽假日去也沒關係,看能不能免得螞蟻以後再來,可不可以減少這些事情。不得不做的時候,邊做要邊念佛,求佛接引牠們往生極樂。

問十一:為什麼大乘佛教總是比較玄?

答:這是因為「空性」的道理,本來就很難講。因為語言是偏的,所以它講起來,不得已,一講東邊,你就只往東邊去了,它就趕快把你往西邊扶過去;可是一扶過去西邊,你又直直往西邊去,所以它就只好又往東邊扶一下。所以,這種問題,就是難在理論通達了沒有。它其實只是要你最後達到沒有主客對立的分別。但是,理論上這樣子講「不生不滅,不增不減」,總是不落兩邊,有時候真的把人家弄得很迷糊。所以,我就講「本來無限的一體」、「無執、開闊」這一套,避免用原來的那一些術語。這是我自己從佛理中摸索出來的。大家時間都很有限,經書又是那麼多,縱然你整天讀經,讀了要是不能用在生活上,又有什麼意思?所以,這是我為了應用佛法於生活而摸索的結果,提出給大家參考。我學佛十八年了,放下一切在修也十年了,我的心得就是只有這幾句話。但是這幾句話是能應用在生活裡的,所以,你要是肯參考的話,你再回去看經,也許容易了解一點。

生活裡應用的時候要有個指導的原則,就是開闊、無執這一些。至於「空性」,是很難講清楚的。所以,我就講「本來無限的一體」,因為「本來」、「無限」、「一體」這幾個觀念都比較容易了解。有的人為了理論上不犯錯,說不能講「一」,只能講「不二」。可是這樣一來,很多人又不曉得到底「不二」是怎麼一回事了。我就講「一體」;又把它講矛盾了,就講「無限」。本來你講個「一」,一定要指得出這個「一」來,就必需有其界限。我就故意講得好像是矛盾,「一體」郤是「無限」。這樣一來,你就容易懂——其實一切是「一體」,並且是「無限」。只要這樣瞭解就好了。這種講法使人有一點東西可以把握,比較容易修。

問十二:小乘佛教比較接近現實生活?

答:這也不見得;這要看你對法的了解有沒有透徹。我不是講小乘不好,你不要誤會。我只是說,對教法不是很通達的人,修久了往往會遇到一些關頭,就停在那裡。比方說,小乘修止、修觀;他開始修,他覺得很好,身體怎麼樣的舒服,真的鬆了,很好、很好。等他修了八年、十年,有時候他會覺得和生活連不起來。每次就只是坐在這裡觀自己身體的變化,氣又怎樣進出;觀來觀去,和世間的生活連不起來。我不是說小乘和生活連不起來,而是說修行的人有的就會有這種問題。你以為和生活很接近,我郤遇到過人家問這種問題。

還有一種問題,是這回在吉隆坡的「佛寶同修中心」見到的。他們都是大專畢業生,大家一起來結社精進、研究佛法。他們有很多很好的年輕人,都想單身,或者還是單身;那他講起來有很多機緣,也不是沒有可能結婚。為什麼一直單身?他們就是想說要把時間、精力節省下來服務佛法。這種發心當然很好。但是我說,你既然有這麼大的發心,為什麼不徹底一點呢?你乾脆出家也可以;若不出家,放下世事,專門修行、弘法也可以;為什麼還去上班呢?換句話說,他們有點把家庭生活當成是一個不可碰的東西。其實從另一邊來看,家庭生活也是可以修,也是可以使你成熟的。你沒有經過那些,你怎麼知道如何教小孩子?你怎麼知道夫妻間的問題是怎樣的?你能幫的人就很有限——你只能幫這些單身的。而且從整個社會來看,這些優秀分子都不參加養育下一代的工作,(對)這個社會也不是很好。他們可以說是遵守小乘的出離到一個程度,和一般人的現實生活就有相當的差距。其實你若是在理論上不通達、不圓融,有時候是會和現實生活很隔離的。

問十三:《華嚴》的「華藏淨土」與西方「極樂淨土」是有分別的嗎?

答:你要是真的能證入,在某個意義上兩者是沒有分別的,因為它們都是解脫的證德,都是空性裡的東西。若說有分別,就像我們分別釋迦牟尼佛、藥師佛、阿彌陀佛;我們在分別什麼?祂們不是同一法身嗎?法身難道還能分成兩個嗎?唯一的分別,是基於我們對祂們的紀念!我們紀念當年祂們的發心和修行的途徑,是偏重哪一方面的。我們根據祂們的大願——藥師佛說要先解決我們的生活問題,解決我們的病苦,然後引導我們成佛;所以我們有生活、病苦問題,就向祂祈求加被。只是在我們有限這邊來分,然而在祂們無限那邊,是沒有分的。祂即使有分,也是緣起和空性圓融的「分而無分」。所以從緣起上看,在錫蘭的話,出家人穿怎麼樣的袈娑,在日本又是不同的僧服,西藏喇嘛又穿得不一樣了,但是裡面的智悲是一樣的——你要了解這種道理。緣起上當然有差別;你可以說華藏淨土和極樂淨土的緣起是不一樣,但是裡面的智慧和慈悲是完全一樣的。

問十四:《華嚴》的阿彌陀佛與法藏比丘的阿彌陀佛是一尊呢?還是有分別?

答:我想都是講同一尊。當然你也可以說,有一部淨土宗的古書,王日休居士作的《龍舒淨土文》,提到有三十六萬億一十一萬九千五百同名同號的阿彌陀佛,所以不一定是同一尊。其實是不是同一尊並不重要,因為每一個有情只要覺悟了,就是阿彌陀佛。阿彌陀佛就是無量光、無量壽,就是無限。只要證入無限,就是阿彌陀佛。

問十五:「勝義菩提心」和「勝義灌頂」的「勝義」是同意義嗎?

答:意義是同樣的,但是層次不一樣。「勝義」雖都是指空性,然而「勝義菩提心」只是說那個菩提心是合於空性的道理,就是平等博愛的,沒有執著的。至於「勝義灌頂」,則是指證到法身光明,並由上師印證說這就是法身光明。因為法身是和空性有關的,所以就叫做「勝義灌頂」。「法身光明」是證量;「勝義菩提心」則要分辨:真正菩提心是果德,只在發心的階段則是因位——理念上合於空性,實際上則未證到。

問十六:佛法講究因果,為何眾生很多還執迷不悟呢?

答:這還是因果的結果。他以前可能造了很重的業,所以使得他現在容易迷,不容易悟。這還是在因果裡面,沒有什麼不對。

問十七:「先以欲釣牽,後令著佛事」。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,是否能先求褔,讓生活安定、所求順遂之後才修呢?密法是否容許這麼做?

答:你可以為了修法而求生活順遂,但不能說要等順遂之後才修,因為那樣就跟「無常」的道理違背了。你要等順遂才修,那到時若沒有時間修,又怎麼辦呢?豈不是騙佛嗎?所以,你可以真誠祈求說,我需要這個環境修,請佛、菩薩加被。但是一定要照法理修,就是要馬上起修了。

問十八:如果錢掉了,我還可以做到「心如宇宙」,如您所說,想說錢仍在宇宙裡。如果失去的是愛人、夫妻等,試問又該如何看待?

答:怎麼叫「失去了」?比方說他跑掉了,那你想成說總有一天會死嘛!這並不是騙你嘛。如果「死去」都得接受的話,「走掉」算什麼呢?主要還是你心裡放不掉而已。要是能看開一點,失掉了,也可以再找一個嘛!說不定更合得來。很多事情又何必一直老是糾纏在那裡,就自己想成好像是「世界末日」。其實天天都有這些事,世界不也是照樣進行。自己被自己的一點事情籠罩成了整個宇宙——那麼狹窄,當然苦啊。你從宇宙這邊來看,天天不曉得有多少人生,多少人死;這點事算什麼!但是真正能擺脫這種苦,當然不是那麼容易囉,所以說要平常實修呀。你平常有修,你的執著、煩惱會減輕,就是碰到意外,也容易接受。

問十九:既然是無常的,眾生都會死,眾生也都能成佛,又何必去渡他呢?

答:眾生本來是佛。但是如果沒有人開導,他不曉得在輪迴裡要繼續苦多久。所以,佛的慈悲要設法減輕、縮短眾生的苦。佛是智慧和慈悲一體的,所以祂是看你的情況慢慢勸化。這個做壞事的,只要慢慢地能勸他不做壞事,就很好了。不做壞事的人,能夠引他做一點點好事,就很好了。這個人行善,他的動機都是為了世間的名利,或者只想昇天、成仙,也沒有關係;先引你行善,等善行充足了,再講深一點無常、解脫的道理。總之,是因才施教、隨緣應機,像春風一樣,使大地萬物欣欣向榮。

問二十:如何放下?什麼是放下?我們對家庭、子女的責任,到什麼限度?

答:這個「放下」的意思,其實主要還是說不要執著在那裡。剛剛我們就講過了,可以在目前生活的崗位上去修——改成服務的態度、改成容忍的態度,這樣就是很好的。「放下」並不是說就是死在那裡,不用做事。《金剛經》說:「應無所住而生其心」,「放下」還是可以生慈悲心,可以生法喜心,可以生服務心!至於對家庭、子女的責任,一般來講,就是要教養成人。但是這裡面最重要的是說,你要想說怎麼樣才是對他真地很好啊!如果你只知道幫他做了很多,結果你做得愈多,他愈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做,反倒愈沒有自立的能力。所以說「愛之適足以害之」。而且不管你給他什麼,再大的產業,人家也可以搶走,一把火也可以燒掉,都是沒有保障的。唯一真的對他這一輩子有好處的,是要教他做個好人,教他修行,使他不會去惹上壞事情,使他心裡有平安,這樣才是最根本的教養。但是你要教他,你要是自己不「身體力行」的話,你教不來的,所以要自己做到,讓他們看你的榜樣。教小孩的時候,也要有「方便」的方法。小孩子你不能逼他念佛的話,你就放「五會念佛」;那是唱的,很好聽,他們自己就會哼了。我作的《一曲十彈》書中,有一篇〈後生念佛〉就是講怎樣教小孩佛法——這篇也有譯成英文小冊贈閱。我寫如何教小孩子佛法的修行,都是根據自己教兒子們的經驗。我跟「佛寶同修中心」的人講了,那位會長說:「嗯,很有道理,很圓融。」

你修「放下」,也不用說什麼都「放下」,你一時也做不到。你心裡正在煩惱什麼,當時就能「放下」就很好。但是這樣子講是容易,其實還是要藉重修法慢慢解脫。因為「阿彌陀佛」——念佛這個方法——很厲害;就是這樣:你要是沒有這個佛號可以來抓的話,你怎麼從煩惱出來嘛?根本就走不出來!

 

吉祥圓滿

 

二○一五年二月二日修訂
養和齋     於加州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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